中國日報4月2日電(記者 趙旭)這絕非一匹尋常的青銅馬——它早已超越藝術品或是文物的范疇。對今天的中國人而言,它是力量的圖騰,是勇毅的徽章,是貫通古今的剛健風骨的化身。
它那騰躍的瞬間被永恒定格:四蹄凌空,束起的馬尾飛揚,歡愉的嘶鳴似要破喉而出。從翕動的鼻孔到圓睜的眼眸,每一道肌骨都迸發(fā)著原始的生命力,將剎那芳華凝為永恒。馬右后蹄下驚起的飛鳥回首顧盼,似乎被這股不可阻擋的磅礴氣勢所震撼。
自1978年從東漢墓葬重見天日,這尊高36厘米的青銅馬便成為“天馬”傳說的最佳注腳。史料記載,大宛國(今烏茲別克斯坦)盛產此等神駒,漢武帝在霍去病大敗匈奴控制河西走廊后也終于如愿求得良駒。
如今這匹銅奔馬靜立在蘭州的甘肅省博物館里。蘭州并非河西走廊的一部分,但它距離走廊東端的烏鞘嶺僅160公里。公元前121年,霍去病第一次跨域烏鞘嶺進入走廊地區(qū),開啟了漢帝國打通這一戰(zhàn)略通道的征程。
甘肅省博內的珍藏訴說著兩千年前的輝煌:彩繪木鳩杖首,見證七十賜杖的漢律仁政。大約從漢文帝開始,敬老尊老遂成為一種時尚,并漸漸演化成為一種制度,一項國策。朝廷不但每年都要舉行敬老活動,還要給年齡在七十歲以上的老人頒發(fā)鳩杖,即有鳩鳥形象置于頂?shù)哪臼终?,稱王杖。持杖之人可以自由出入官府,見官還不用“趨”(小跑步),外出時還可以走馳道,做買賣還減免租稅,如此地位和特權,充分體現(xiàn)了西漢時期對尊老敬老政策的高度重視。這還不算,假如有冒犯持杖之人,還有相應的法律處罰,僅僅是毆打或侮辱了老人,就以大逆不道的罪行斬首棄市,甚至有的罪人還連累到亭長、鄉(xiāng)官們被“棄市”。如此嚴厲的處罰,恐怕也是前無古人,后無來者了。
河西走廊地區(qū)的干旱和鹽堿環(huán)境為木質文物提供了天然的保護屏障,減緩了它們的降解過程。大量作為殉葬品的微縮木質農具牲畜模型在這一地區(qū)出土,勾勒出綠洲耕戰(zhàn)的日常。事實上,從漢代開始,“屯墾戍邊”便成為中原王朝經營河西的重要戰(zhàn)略之一,走廊綠洲上的農業(yè)和畜牧業(yè)都高度繁榮。其中一片綠洲便是武威,在公元四世紀初到五世紀中葉期間,武威市河西地區(qū)重要的政治中心。
記得去參觀武威市博物館,它的館藏在全國名列前茅。其中一件珍貴的文物是一口巨大的青銅鍋(鍑),高118厘米,重230千克。這口鍋是在當?shù)爻鐾恋?,?jù)推測是匈奴軍隊用來燉煮牛羊肉的。今天前往河西的旅行者也一定要嘗嘗這些美食,因為該地區(qū)至今仍以優(yōu)質的牛羊肉聞名全國。
甘肅省博和武威市博都設立了大面積展區(qū),展示絲綢之路的文物,例如織物樣本,以及飾有葡萄藤和希臘酒神狄俄尼索斯形象的銀器。粟特人——他們對絲綢之路貿易的控制在四世紀至八世紀達到巔峰——也在展覽中有所體現(xiàn),比如那些長著大胡子、帶著風帽、身著類似現(xiàn)代翻領風衣外套的陶俑。展覽的文字說明提到,在千里之外的絲綢主要購買地區(qū),人們發(fā)明了一種原始的烘干裝置,使絲織品更加干燥、輕盈,也因此價格更低廉——絲綢當時是如黃金一般按克重出售的。
此外,博物館中還展出了各種馬匹——木制的、陶制的,當然還有青銅制的。提到青銅馬,就不能不提到著名的“銅奔馬”的出土地,武威的雷臺漢墓。銅奔馬發(fā)現(xiàn)于這座東漢墓葬的一個側室,是一整支由39匹馬、45個人物雕像和14輛戰(zhàn)車組成的銅車馬儀仗隊中的一件。
墓道穹窿高懸4.5米,無灰無漿,全憑斗拱力學千年不倒。1927年甘肅大地震中,地面建筑盡毀而墓室安然,堪稱建筑奇跡。更奇者,墓中枝形銅燈暗藏玄機——其設計旨在耗盡氧氣,形成天然密封,令文物得以完美保存。
據(jù)推測,該墓葬屬于一位東漢將軍及其夫人,因為后室發(fā)現(xiàn)的一枚破損嚴重的印章上殘留著“將軍”二字。墓中有兩具棺木——一具內藏有女性的金飾與絲綢衣物,另一具則包含一段男性的腿骨、幾個印章以及一枚青銅弩機。
“這位將軍或許戰(zhàn)死沙場,他的腿骨被人拾起后送回埋葬?!?墓地的講解員陳琴琴說道。據(jù)她介紹,這座墓葬之所以被稱為“雷臺”,是因為明朝時期在墓室上方修建了一座雷神廟。
“明代的人們根本不知道,他們是在一座漢墓上建廟的。” 陳說道?!暗毾胂?,一層歷史總是不可避免地覆蓋在另一層之上,層層疊加,共同講述一個永不止息的故事?!?/p>